◇郑立
醉意朦胧之中,天上人间奔荡着福寿的迷彩。这是福寿人家在我心头烙下的印记。
福寿人家是凤来镇高寿村的一家特色农家乐,有“文墨高寿书画园”之称,位于黄草坪农业社尖峰岭下海拔约1000米的松佛寺遗址,主人是酷爱厨艺和书画的高寿村人向国兵。向国兵将自己的农家乐取名为“福寿人家”,取义于高寿村由原来的高寿村与福寿村合并而成,他本是福寿村人,寿以福而名,福以寿为据,福寿合一,福寿盈门,祥瑞万家。那灯盏、炉火、字画,那些叙事的奔流、思绪的渺远,那些让我动心的细节、简朴的言语,注定被我铭记。
松佛寺始建于明初,香火极旺,民国时期仍有僧人管理佛事,松佛寺的大铜钟响彻四邻八乡,清越的钟声洗涤着人间的尘垢。解放后,松佛寺的僧人还俗,寺庙建筑于文革时期陨毁殆尽,坍塌成一片荆棘遍地的荒土。
向国兵,是高寿村向氏嫡脉,1969年出生。1989年8月,向国兵从涪陵农机学校毕业后入职武隆县农机局,耐不住在单位亦步亦趋的杂务工作,五年之后,毅然辞职下海打拼。他专攻厨艺,到过西双版纳,闯过缅甸,当过北漂,低调跟师学艺,荟萃各家之长。辗辗转转十余年,向国兵回到秀城武隆,创办了“老江湖”饭庄,专营江湖特色菜,赢得了金口碑。向国兵顺应武隆旅游兴旺之势,在城区油坊沟创办了风味独具的“黑土地·黑豆花”特色店,主营黑豆花及养生汤,成为特色餐饮的一绝。2021年春,高寿村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基础上,得到了区人武部的强力帮扶,乡村振兴全面推进。建设最美乡村,向国兵心头燃起了回报乡梓的炽火,他决然回乡创业,选择了松佛寺遗址这块宝地,投资300余万元创办集餐饮民俗一体的农家乐。“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向国兵十分崇拜陶渊明的旷达情怀和桃园理想,福寿人家已是他的醉心之作。
福寿人家坐南朝北,以骑龙之势承脉山岭,民居小院占地两亩许,乡村公路绕西门而过。西门迎宾门楣上素色行书“文墨高寿”的引人注目,左右门柱上挂“重庆桑好生态农业有限公司”“重庆市武隆区向氏餐饮经营部”门牌,院内书画俨然,大厅内向国兵手书的“厚德载物”的条幅格外清新流畅,向仲怀院士手书陶渊明《归田园居(一)》分外淡雅醒目,山居风情的民宿、宴饮可纳100余人。小院之外,松林环绕,园圃相接,花卉相间,林下鸡舍,林边鱼塘,交织成一轴山间画境,演绎着美国生态主义作家利奥波德的生态理念:“所谓幸福者,是和自然一道,看自然,和自然说话。”福寿人家洞晓“高福寿”之义,以桑寿宴之名,体验丰富的诗意和清澈的禅悦。一千余米海拔,有松涛的宏阔,有清风的迷宫,有空山新雨的纯净,有幽邃、清寂、绵远的意趣,清远者福,善食者寿,清虚无间,通感人世,包蕴了无限的可能。
在福寿人家,风花雪月、鸟兽草木、日月星辰都在禅意与自然之间流连宣纸之上,超越了庸常,超越了凡俗。这里,没了焦灼和呼号,更没了狂放和喧嚣,只有“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的欣悦,只有宋代秦观“白云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的曼妙,只有清代郑板桥“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的意境,对接着传统与现代,对接着人心的返璞归真与大地的干净澄明。情倾庭院,心暖花开,在美与善的更迭、美与真的轮回、美与幻的交辉之中,不可做伪的田野经验和自然操守,不可争辩的闲适与宁静,以及呼之欲来的淳朴与优雅,抵达了原初的秘境。在这里,时光回溯,自然有生有灭,万物有亲有故,田园的馈赠、桑园的至味、山野的珍馐,在餐桌之上,铺开时光的维度和岁月的视域。可以在一杯桑葚酒殷红的色泽里,醉饮氤氲,寻源随想;可以在福与寿之间,解读悦人心扉的山居之美和乡情之馨,品味奥地利哲人维特根斯坦的真言:“使精神简洁的努力,是一种巨大的诱惑。”漫步高寿村,入住福寿人家,万物皆有欢喜时,竹窗松轩,一生纳福寿。
在福寿人家,我与性情敦厚、身体壮实的向国兵小酌数次,大醉一次。说大醉,当然是2024年10月的那一夜。踏着夕阳的余烬,走进福寿人家,在一桌热气腾腾的桑寿宴前,我陶醉了。清一色的以桑而名的高寿美食,桑叶茶、桑茶点、桑叶面、桑葚酒、桑花糯米丸、桑根山药鸡、桑叶糍粑、糊辣壳凉拌桑芽……杯盏之间,听向国兵解读他的桑寿宴创意,他要深挖潜藏于乡野的美食,要从非遗的高度去探究民间美食的真义,除了桑菜肴,还有系列野菜小吃鸭脚板炒鸭蛋、折耳根拌野葱、糊辣壳凉拌小柴胡、蕨粑……林林总总,让我口舌生津,酒趣大振,加之老腊肉、清水鱼、山羊肉……尽是至味高寿的乡情记忆。为了打造桑寿宴这一高寿村品牌,向国兵推动种植味鲜醇厚、降脂延寿的优质桑茶200多亩,带动农户种植2000余亩。高寿桑以至味与知味、以味外之味成就着桑寿宴的文化硬核,桑寿宴已是他为之倾其一生的得意之作。言谈之间,一碗杂菜饭盛在我的面前,这是用软荞花、腊肉丁、洋芋丁和福寿米烹制的农家特色饭,软香入口,安肚爽心。菜饭寿语,桑酒乡肴,我忍不住频频举杯,喊出四句口号:“一生福气在高寿,一生福气攀高寿,一生福气居高寿,一生福气乐高寿,”酒又三巡,菜又五味,我酩酊大醉,任惺忪醉眼翻掀远岭的松涛,任由漫天星光与山村的灯火同醉。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雀闹树梢,鸟鸣林间,我神清心怡,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福寿人家,是向国兵理想主义的瞻望,是桑寿文化精神的修磨,是高寿村之美的另一种呈现。我不由记起20世纪的两位人文学家巴赫金和贝伦森共鸣:“人类的精神生活是唯一最终具有决定意义的生活。”还记起王湘晨的一句联语:“眼界高时无碍物,心源开处有清波。”福寿人家之美,一桌桑寿宴,是一种没有阻隔的寄托,需要艺术来观察、来表现、来改变,物质的丰瞻需要精神文化的加持。向国兵一心一意追寻着,践行着,砥砺的情节、斑驳的灯影和孜孜以求的灿然,充满了温情与美妙。
福寿人家,又是一年秋稔,高寿村的时光之笺,在我的心头,依然有福寿的迷彩,绵延农家的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