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讯(记者 杨丹 罗雪琴) 在火炉镇车坝村,只要提起吴祥树,从村支书到邻里乡亲,没人不竖起大拇指——
“她这些事,一般人做不到!”
“别看她个子小,硬是咬紧牙巴扛下来了。”
“几十年了,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
这个61岁的普通农妇,凭什么让全村人夸好?
“进了张家的门,就是一家人”
见到吴祥树时,她正给小叔子张玉明煮早饭。灶火映在她黝黑的脸上,皱纹忽深忽浅。锅里,鲜美的抄手在开水中打着旋儿,即将出锅。
趁着间隙,吴祥树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转身走进里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她,两脚分开站立,双手熟练地托住张玉明的腰,一声“起”,140斤的瘫痪汉子便稳稳地落到轮椅上。
这样的动作,吴祥树重复了二十年。
2004年2月,29岁的张玉明在浙江打工时从脚手架坠落,高位截瘫。消息传到同在浙江打工的吴祥树那儿时,她正在厂里修剪线头,手里的剪刀“哐当”落在地上。
“医生说老四(张玉明)挺得过当晚就能活,挺不过去就准备后事。”大哥张玉文和吴祥树揣着2000元积蓄赶到医院时,这个消息让两口子如遭雷击。
那晚,张家三兄弟和吴祥树垫着破铺盖守在走廊,硬是熬到天亮。
张玉明捡回了一条命。医生催缴输血费时,二哥张玉田和三哥张玉才齐刷刷地望向大嫂吴祥树。
她默默掏出手帕里裹着的钱,取出800块。在那个一天工钱只有二三十块钱的年代,手帕里裹的可是全部积蓄。
“进了张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不能看着他遭罪。”
老板凑的12万元医疗费很快耗尽。虽然法院判决赔偿32万元,但老板已拿不出钱了。
“外地人耗不起。”2004年6月,在医院治疗3个月后,张玉明的父亲和妻子无奈地将他接回了老家。
“只要人还在,日子就能过”
回乡后,张玉明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
起初,张玉明被安置在二哥张玉田家中,由父母照顾。但年底又因各种原因被接到吴祥树家中。
“当时说的‘哈数’是一家待一年,没人来接。”大哥张玉文说,三兄弟虽商量好轮流照料,却因各家困难未能实现。
张玉明红着眼说:“嫂嫂,我就想在这……”
吴祥树就这样挑起了照顾小叔子张玉明的重担,这担子一挑就是二十个春秋。
2005年,公公去世后,吴祥树再未出过远门。一家人靠丈夫张玉文在外打零工和低保补贴过日子。
“那个时候,鸡叫就起床,七、八亩地一年只用两袋化肥,日子还是过来了。”吴祥树搓着粗糙的手,笑得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二十年如一日,她像个陀螺似地转着。
每天摸黑起床,用瘦弱的臂膀托起140斤重的小叔子,咬着牙帮他翻身擦拭、处理大小便。细小的胳膊常常使不上力,憋得满脸通红。给小叔子洗一次澡,汗水浸透的衣衫能拧出水来。
地里的庄稼也不等人,裤腿上的泥点子还没干透又得赶回家生火做饭,晾衣绳上永远飘着刚换下的床单,家里还有一双儿女需要照顾。
谈及那些苦日子,吴祥树语气轻快,平静得仿佛在唠别人的家常。
有人劝她:“又不是亲弟弟,你管那么多干啥子?”她只回一句:“谁让他喊我一声嫂嫂。”
怀孕的妻子出走,自己又落下残疾,张玉明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拖累,绝望时,曾想轻生。
那时,是吴祥树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只要人还在,日子就能过。”
张玉明永远忘不了那段至暗岁月。他整日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直到那天,吴祥树发现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女儿刺绣的手指翻飞,彩线在指尖灵巧缠绕。张玉明盯着那手指,看得出神。从此她赶集总捎回彩线布头。渐渐地,那些彩线在张玉明指尖也翻出了花样。当第一双鞋垫卖了50元钱时,张玉明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2019年我刚上任时,还以为是她亲儿子,人也很精神。”火炉镇车坝村支部书记罗娅琴嫁到村里后一直在外务工,她回忆,当上村支书这些年,从没见吴祥树到村里诉过苦,张玉明也总是乐呵呵的。
“多双筷子的事”
2006年,二哥张玉田把原本由父母照顾的孩子推到吴祥树面前:“嫂嫂,一年2000元,能不能帮我们照顾两个孩子。”
邻居孙圆芳至今感慨:“这事一般人做不到!”
吴祥树虽然心里有气,却没计较过往矛盾。这一顾就是十余年,直到孩子高中毕业。
家里四个孩子加瘫痪病人,还有七八亩地,她每天从黎明转到深夜,一刻也停不下来。“星期天衣服堆成山,半包洗衣粉才够用。”
可老天爷并未偏爱这个农村妇女。
2016年,张玉明的妻子将12岁女儿送回张玉明身边。他一边感激妻子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他留下血脉,一边为嫂嫂又要多养张嘴感到愧疚。可吴祥树却默默铺好床铺:“孩子和玉明都有低保,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如今,张玉明每月有900元补贴,村里又给大哥张玉文谋了个收垃圾的活路,一月跑两趟,一年能挣1500块。张玉文平时在江口镇打零工,一天也能挣上200块。吴祥树说:“日子嘛,肯定会越过越好撒。”
当问起张玉明有什么话想对嫂嫂说时,这个笑起来憨憨的汉子,手掌在膝盖上搓了又搓,最后只憋出一句:“要不是我嫂嫂,我可能早就没得了。”
二十年,七千多个日夜。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妇女,用脊背担起了“长嫂如母”的重量。
吴祥树背驼了,发间染上了花白,但她每天依旧准时出现在灶台前:“只要我在一天,就管他一天。我不在了,就交给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