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评论员 代君君
2025年4月15日,武隆文化旅游发展大会以“从千人一次到一人千次”的雄壮宣言,再次将这座西南山城的文旅蓝图推向聚光灯下。当多数景区仍在追求游客数量的指数级增长时,武隆却提出“让一个人来一千次”的逆向思维,这一战略转向不仅折射出中国旅游业从“流量经济”向“价值共生”的深刻变革,更揭示了生态型文旅发展的底层逻辑——以人的深度体验重构产业价值链,以文化共生激活自然遗产的可持续生命力。
破除“门票依赖”:从景观消费到场景共创
武隆的旅游发展史,是一部典型的中国式景区进化录。从1994年芙蓉洞开发初尝旅游红利,到2007年喀斯特申遗成功跻身世界舞台,再到如今提出“一人千次”的目标,其核心始终围绕“如何让山水资源超越观光属性”。此次大会披露的数据显示,2024年,武隆持票游客631.59万人次,收入仅5.7亿元,人均消费不足百元,暴露出传统“门票经济”的乏力。
对此,武隆的破局之道是“场景化改造”:天生三桥夜游项目以沉浸式探秘重新定义天坑的时空维度,将地质奇观转化为可交互的叙事空间;仙女山“东方瑞士”风貌升级,则通过滑雪场、科普乐园等业态叠加,让牧原风光成为全龄段游客的情感容器。这种从“看山是山”到“山中有我”的转变,本质是将自然景观转化为文化体验的介质。正如《印象武隆》十年间以川江号子唤醒集体记忆,累计拉动30亿元衍生消费的案例所示,唯有让游客从旁观者变为参与者,才能实现从“过境游”到“过夜游”的价值跃迁。
乡村作为“新主场”:文旅融合的毛细血管革命
武隆的雄心不止于核心景区。此次大会提出打造28个市级乡村旅游示范点,开发蜡染、棕编等非遗体验,甚至用AI还原乡村生活场景,其战略意图清晰可见——让乡村旅游从“配套补充”升级为“主战场”。这一选择背后,是对中国文旅市场结构性变革的敏锐洞察:当城市中产阶层对“乡愁经济”的需求日益旺盛,乡村不再是背景板,而是承载文化记忆与在地创新的实验场。
懒坝国际艺术度假区的成功印证了这一路径。通过引入大地艺术、心跳博物馆等国际IP,曾经的贫困村蜕变为“艺术乌托邦”,80%员工为本地村民,农家乐与艺术作品共生共荣。这种“艺术介入乡村”的模式,既避免了传统文旅开发中的文化失真,又以现代语言重构了乡土价值。更具启示性的是,武隆将乡村旅游与非遗手工艺、节庆活动深度绑定,如天池苗寨的乌江文化体验,实则是以文旅为纽带,激活乡村经济的自我造血功能,形成“文化保护—产业转化—社区受益”的闭环。
国际化不是“贴标签”:从流量入口到价值输出
在全球化退潮的当下,武隆提出“建设世界知名旅游目的地”的目标显得尤为大胆。但其策略并非简单对标瑞士或新西兰,而是以“在地性国际化”重构竞争维度。例如,启明东方星聚城项目将川渝文化元素融入城市客厅设计,仙女山国际户外运动公开赛则依托喀斯特地貌打造极限运动IP,这些举措均凸显“以中国话语定义国际标准”的野心。
更深层的突破在于,武隆正尝试将旅游转化为文化软实力的输出端口。《印象武隆》赴日、泰等国巡演,荆竹村入选联合国“最佳旅游乡村”,标志着其从“吸引外国人来看中国”转向“让中国故事被世界聆听”。这种转变需要超越硬件设施的“国际化”,更需要构建一套能被全球游客共情的价值叙事——无论是仙女山“碳中和”景区对生态文明的实践,还是白马山“天下鹊桥”对东方美学的现代表达,都在尝试将“绿水青山”转化为可传播的普世价值。
冷思考:狂欢下的隐忧与破局密钥
然而,武隆的文旅狂飙仍需直面三重挑战:其一,过度依赖项目投资可能陷入“重资产陷阱”,如总投资1406亿元的165个文旅项目如何平衡长期效益与短期回报;其二,乡村旅游的同质化风险,当AI还原、非遗体验成为标配,武隆如何保持创新锐度?其三,国际化进程中本土性与全球化的张力,若文化表达沦为符号堆砌,恐将消解其独特性。
对此,武隆积极彰显“生态思维”:将文旅视为一个有机系统,而非孤立产业。例如,通过“旅游+农业”培育高山番茄谷等特色IP,让农田变景区、农产品变文创品;借助渝湘高铁开通的机遇,构建“快旅慢游”交通网络,将游客动线转化为城乡要素流动的通道。更重要的是,需建立“主客共享”的治理框架——当游客与居民共同参与文旅价值链分配时,可持续发展才真正成为可能。
武隆模式的启示与中国文旅的未来
武隆的探索,为中国后疫情时代的文旅转型提供了鲜活样本。其核心启示在于: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必须超越“资源依赖”与“流量焦虑”,转而构建“人—文化—生态”的价值共生体。当一座城市能让人愿意“来一千次”,本质上是因为它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生活提案——在这里,自然不仅是风景,更是精神的栖息地;文化不仅是展演,更是日常的呼吸;乡村不仅是怀旧对象,更是未来的孵化器。
未来的武隆,必将证明:最好的旅游目的地,从来不是地理坐标,而是一个让世界愿意反复抵达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