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岚无声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20-07-20   阅读量:

◇吴沛

如果一个地方可以瞬间让你停顿下来,忘情于飘渺幽寂,杳远转回,算不算得上人间净土?很多人认为只有潘多拉星球,地球上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净土了,其实铁矿乡境内的大洞河就是一个绝佳去处。

大洞河的美妙,首推烟雨迷蒙的雾岚。在于飘逸简洁柔缓的流动,在于工笔山影流线时忘情的专注,在于用牛奶调制的水粉静悄悄写意状物的不着痕迹。

绵亘蜿蜒的大佛岩从北面天际最微妙处信手一探,从西面脱笼而出的鸡尾山刚好被一把掐住。两道屏障,分进合围,铁矿乡恰似被两条巨臂紧紧抱住,又像虬劲鼓突的一轮老拳,被紧邻的南川突然放下身段一卸,发力后不得不猛然收回。大洞河是大佛岩淌下的无数汗滴汇聚而成的。

二零零九年和二零一零年,两次无数趟铁矿之行,都源于地壳愤怒的咆哮,虽然对偏居武隆县西北一隅的铁矿乡了解不多,但也并不是完全陌生。对于大洞河,多次听喜好驴行的朋友描述过,但囿于机缘,终归缘吝一面。

那时,肩上担负着沉甸甸的重任,心情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本无心观赏风景,更别说寻幽探秘,搜奇览胜了。美景无处不在,在于是否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的前后铁矿之行,刚好可以用来印证这句话所言不谬。

铁矿乡的美起于大洞河,收于大洞河,最精妙机趣之处也在大洞河。从大洞河桥上往返近百趟,都只是匆匆一瞥,偶尔有念头微微闪过,但时间像一架转动的机器,往往毫不留情地将我精神上的奢侈一一碾碎,这有点类似于邻家大婶怀揣鸡蛋,怕你窥见,快速走过时紧紧捂住下身口袋的样子。大洞河也是铁矿乡和外界的分界线,如果没有那座桥,我猜想那时人们只有做咫尺天涯的喟叹。大洞河溪流潺潺,正好可以养活一山雾岚,这一山鲜活的雾岚,正好可以拂拭掉满眼的疲惫。

肩上的重任在历经艰难,几经周折终于完成后,返回途中,车行至大洞河桥上时,我终于抑制不住好奇,不待车身停稳便急不可耐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小心翼翼凑近桥栏往下一看,好一个鹰愁猿哀的深涧,若隐若现的雾岚,像林壑吐纳的呼吸在两面绝壁间隐隐流动,雀鸟的啁啾在你还没来得及听清时就掉落进深谷,或许是深谷间的幽灵怕人们贪婪地带走这禅趣而快速收了回去。这时我开始冒出一个念头,一定要抽时间到大洞河涧底走走。天色渐晚,眼看就要暮色四合,纵有十二万分不愿,也只有归去。

只要有向往,上天就会为你洞开那扇门;只要你张开接纳美的臂膀,美景就会在幽深处对你微笑。这次铁矿之行纯属偶然,像冥冥中三年前意兴阑珊匆匆一别的召唤。地壳的咆哮悄然安静下来,时间之手可以抚平一切,至少我们可以借助时间之手传递温暖,编织爱意。主办方活动的主题很鲜明,但我的笔底开了小差,敲击键盘的手与我的眼睛一道形成了攻守同盟,以还原美的名义背叛了我。天降微雨,雾岚幻梦般微微漾动,有的粘附于山壁,有的裸挂于树梢,有的与丝竹一道慢慢垂下来,有的仿佛要沁进那一汪干净透明的绿泉里。在大洞河涧底行走的意愿终于得以实现,春意盎然,两面绝壁高可千仞,但醉人的绿,春天最夸张的手笔,像一道道绿色的闪电击中绝壁,翠绿的刀锋将耸入云端的跌宕层岩切割成一小段一小段。我们一行在蒙蒙细雨中向涧底进发,乱石嶙峋,险阻连连,满沟鹅卵石错落杂陈,向纵深处蛇行爬伸开去,沿着鹅卵石便道一路趔趄踬踞,虽然谈不上险象环生,但也受惊颇多。

这样的行走远离了喧嚣与繁忙,也可以暂时相忘于江湖,纵然不得东篱采菊之悠然,也可吸天地精华于明净。空气清新得足以逼出肺叶里的尘垢烟垢,空气是被雨水洗滤过的,雨水是被翠绿晕染过的,翠绿是被雾岚摸挲过的,雾岚是天地用灵秀生成的精华,是用玉女的素手引净瓶之水呵出的兰麝芳香,是来自宇宙原初的昊天之气的无声化形。我的目光始终在观察捕捉雾岚的流向变幻,用手机贪婪地囊括雾岚的柔美舞蹈,忽然奇迹发生了,当一大朵袅娜回环的雾岚精灵样向悬崖上的大片竹林靠近时,无数竹枝哗地探出了身子,这一瞬间,美到极致,典雅到极致,绅士到了极致!

一行人显然要嘲笑我在搞怪,故作媚俗的玄奥之语,但我明明就看到了,竹枝的微微颤栗,有如恋爱中两情相悦时最悸动心扉的融合,莫不是我的眼睛欺骗了我!但我坚信,这是大洞河的钟毓灵秀与宇宙玄天之气碰撞的结晶。

坐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抽烟小憩,不累,只是冥想,看从岩壁间涌出的山泉汇成的溪流哗哗流淌,感叹大自然精心于某一件事情时太专注太用情了。人不需要专注吗?人的精力实在有限,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只有一件一件做好,甚至做到极致,才能将所有事情做好,就像流淌的泉水,如果没有无数山泉心甘情愿向一个方向流去,何来潺湲叮咚的天籁和鸣。

雾岚无声,无声地来,无声地去,干净明丽。天地间有大美,都于无声处浸润,大象无形,我心的灵窍能感受得到。

(文中“铁矿乡”现为“大洞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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