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海里泛起浪花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20-01-20   阅读量:

  ◆黄建明

  岁月如织,往事如烟。假如人储存在脑海的记忆是浩瀚的大海,那么在我的这片海里,时常回味在心头、萦绕在梦境的童年往事就是泛起的浪花,在那片海里翻腾,在我的心中荡漾,湿透着我干涸的细胞,浸润着我历练的人生。

  陶醉的夏夜

  夏夜,是孩子的天堂,是那么迷人,是那么令人向往。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银白色装点着大地如同白天一样光亮。孩子们开始了属于童年最快乐、最惬意、最美好的欢乐时光,我和七、八个小伙伴,一群农家孩子在院坝里,嬉戏打闹,玩起农村孩子最原始的游戏捉迷藏、斗鸡或者摸陆,直到身上冒烟,大汗淋漓,腿软了,力气尽了,玩累了,我们才拖着散架似的身子,三三两两就地取材,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坝边缘的石阶上、宽板凳上或者自家大簸箕里,这些可以说是伙伴们的天然“床”,躺在这些“床”上,仰望房屋背靠的黄岩山峰、蓝色的天空、闪烁的星光,遥想天外未知的神秘世界,不知不觉中就进入梦乡….大人们却在生产队叫住保管室的地方,等待分小麦、胡豆、洋芋等农副产品。等到大人把分得的东西背到家时,再生起柴火、做饭、弄菜,待到饭菜熟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梦见周公两三回了。当我跟弟妹被母亲贴近耳朵的叫声从梦中唤醒时,月亮已经正在头顶睁大眼睛看着睡眼惺忪的我和弟妹,母亲粗糙而有温情的手牵着弟妹,去厨房屋里。梦醒时分,我囫囵吞枣地就吃完了晚饭(准确地说是午夜饭),懵懵懂懂上床睡去了。天气闷热的时候,吃过晚饭,我和弟妹又到院坝的那些天然“床”上消暑睡觉。一般情况下,哥哥和如小奎等孩子睡在那些天然“床”上,会一直睡到天明,只有等到阶梯上、簸箕边院坝的露珠和黎明前的凉意才能把他们“叫醒”,他们一天吃两顿饭,根本就没有晚饭,那才是绝对的“节约闹革命”。因为他们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分得口粮十分有限。所以,他家三顿饭就合并为两顿来吃,自然晚饭就取消了。

  母亲的帮手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出头的鸽子先遭难。我是家里弟妹的老大,在五、六岁时,母亲就开始教我做饭,仅有高小文化的母亲,教法却是循序渐进,很得要领。先是母亲把米沥好,装入木籈子里,分配给我的任务就是负责往灶塘里加柴,而且告诉我所谓空,就是要把灶塘里的柴火架起来,让柴火底下有一定的空间,以便补给氧气,有助燃烧。冬日,围在灶头前的火坑一边烤火,一边加柴火做饭时,父亲一脸严肃认真告诉我:“灶塘里要空,做人要实”的道理。然后,在锅里水烧开时,就将切好的洋芋、南瓜放入锅里,压在木籈子底下,待木籈子上竹编盖子上“滴答滴答”掉蒸汽水,这时饭和菜就好了,我就停止往灶塘加柴。这样白米饭,加上洋芋南瓜简单的早餐就做好了,然后,我就去门外呼喊:

  “妈妈、妈妈…”、“妈…妈…”

  “回来吃饭啦!”清脆的童声在回荡山谷里。

  “听见啦…马上就回来。”母亲从五里开外自家的自留地里,跟父亲一块回家来。

  农闲时,母亲在家里做饭,我站在矮板凳上,身子靠在灶台边,临摹母亲沥米的示范动作,认真地学习沥米的技术--大米煮到五、六分熟就可以用筲箕沥起来,然后学习装籈、切菜,如此往复训练数次,我就学会了沥米。后来,母亲又手把手的教我切菜、煮菜。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成为母亲的小帮手。

  苦乐放羊娃

  我家住在武陵山深处的大山里,在20世纪70年代,山里人家几乎都缺衣少食,在肉食方面更是特别紧张,一家一年到头养一头120来斤的猪,杀了之后还得扛一半边卖给国家,剩下的五、六十斤肉是一家五、六口人全年的肉食了,最多人们靠生产队“大猪圈”养的猪。年底杀了按抓阄等到半夜三更才分的两三斤,作为补充,难怪家乡人们把吃肉叫做为数极少的“打牙祭”。由此,只好靠养羊,补充肉食的不足。

  从记事起,老家各家各户都养羊,多则十来只,少则也有四、五只,大人忙于农事,挣工分,放羊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我们小孩子的头上了。

  在时光里,成年人是属于社会的,小孩子们是属于大自然的。我和三、四个小伙伴放学之后,吃罢午饭,邀约在一起,把一、二十个羊赶到房屋后边的黄岩山上,羊群便散落在野花飘香、绿树葱茏的山间,羊惬意地吃着青草,漫山遍野地跑,我和小伙伴随着羊群移动,一边看管羊群,一边拾柴火,一边割牛草。

  放羊的时候,也是小伙伴们的快乐时光,更是给小伙伴们提供了自由活动空间,偶尔也打打“拱猪”、“争上游”的纸牌,玩玩“斗鸡”、“捉迷藏”、“摸陆”等常见的对抗性游戏。冬天,天气寒冷,小伙伴齐心协力把山里的柴垒成堆,“咔嚓”一下点燃,柴火“噼里啪啦”燃起来,火烧得旺旺的,小伙伴们围着熊熊的烈火,伸出手来、脱下鞋子,让身子暖和起来,等到该打道回府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好像成熟的苹果一样,惹得大人见了喜形于色:“哦,这娃儿好乖呀!”

  淘气是孩子的天性,冬天是毛豆荚成熟的季节,小伙伴们冒着被发现就要挨打的危险,一溜烟跑到就近不管是谁家地里“淅淅嗦嗦”地摘下满衣兜、裤兜的毛豆荚,在火堆旁边烧起来, “扑、扑、扑”吹去柴灰,拨开豆荚,津津有味地吃起半生不熟的毛豆。还有邻家的小伟把家里母鸡下的蛋偷偷地带了出来,尽管只有一两个,大家也平分秋色。侄儿小生把糯米装了一两小口袋,带上口盅,做起了糯米饭,在山野里,摆开天然的饭桌,吃起来比现在孩子的“麦当劳”、“肯德基”更加美味。

  当然,也有小伙伴们很惨烈的时候。特别是玩耍得忘乎所以,羊跑到人家自留地或者生产队地里吃了庄稼,被大人牵着羊逮了个正着,或者天黑的时候,清理自家的羊头数不齐丢失了,这样的日子是最难过的。羊吃了庄稼是要赔偿的,羊丢失了得找回来。

  有一次,我家的羊在林子里走丢了,回到家里父亲点数时,才发现少了一只羊,父亲板着面孔严厉地命令:

  “不把羊找回来,你也别想回来。”

  “去找回来吧!”母亲含着泪只好说。

  漆黑的夜晚,我沿着山路一边一步一步往上爬,一边回忆着今天放羊去的地方,想着羊可能是在哪儿丢失的。夜深了,终于到了估计羊丢失的地方--一个单家独户的人家,那家看家狗很厉害,我只得远远地叫:“谢大叔,看到我家的羊了吗?”

  “你家的羊在我们这儿。”主人听到我的声音,大声地告诉我。

  听到这个消息,跟喝蜂蜜水似甜透了我的心,找到了羊就等于逃过一劫,不会遭受父亲暴打的皮肉之苦。

  还有一次,我家羊吃了堡上生产队的玉米苗,大队干部贺叔叔牵着我家的羊往他家里走,我也就被那条牵羊绳子套住了,寸步不离地跟羊的屁股后边,羊往前边走几步,我也跟着挪动,贺叔叔见我死活不离开半步,就板着面孔对我说:“你娃放羊不专心,把粮食赔来,才能把羊牵回去。”我知道分文不舍想要回羊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因为贺叔也是大队干部,很是坚持原则。但是,我想起父亲残酷的暴打,一股寒气侵蚀着身体,忍不住“哇、哇、哇…”嚎哭起来,哭得很伤心,也很可怜,惊动了四邻,邻居们说:“这个娃儿不调皮,放过他一次吧!”羊被栓在贺叔叔家院坝的木柱子上,时而“咩、咩、咩”地叫着,时而转过头来看看我,我看着羊哭哭停停、停停哭哭,约莫两个小时,贺叔叔大发慈悲把羊还给了我。牵着羊回到家里,父亲没有过问这件事,也许是他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放我一马。从此以后,我放羊时,特别小心翼翼,再也没有发生过羊损坏庄稼的事情。

  这些儿时往事,犹如窖藏的酒,经过时间的沉淀,经过岁月的发酵,反而越来越醇香,越来越浓厚。值得我去品尝,值得我去咀嚼,值得我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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