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人

　　生命幅员辽阔，路是生活的通道。幸福的花园秘境，需要奋斗和拼搏才能抵达。70年的风雨历程，沧桑了乌江画廊这幅画，路的编年史，述说着人间正道的沧桑与巨变。

　　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摄影书画展上，老319国道航拍的“山路十八弯”，犹如一首优美的旋律，把武隆的山水奏得欢快明亮。参加过武隆解放战争白马山战役的几位老同志，久久站在摄影作品前，看着那条宽阔的旅游大道追忆往昔。另一边的国画里，画里乌江碧绿，江水涌荡，永远都那么慷慨激昂。一幅《画廊蝶变》的画作里：国道、铁路、高速三路同框的精品力作，把轮船激流、汽车出洞、火车过桥呈现在同一画面上，震撼人心。

　　观展的人想起了一段段回忆。70年前，武隆被称为小河沟里。走在乌江里抬头一望，“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咏叹犹在耳边；“云冉冉，草纤纤，谁家隐居山半崦”的风景也犹在眼前。就是走水路，在羊角也是“五里长滩乱石横，狂流倒注迅雷鸣”。江崖上的纤道，像一道时光留给历史的印痕，深深地勒痛了我们的记忆。健哥的父辈们曾当过扯船子，那种“手巴石头脚蹬砂”的闯滩生活，犹如一曲乌江的咏叹调。

　　回首解放前，国民党为了保重庆、守四川，阻止解放军西进，重兵把守武隆，凭险在乌江、白马山布下防线。乌江为天险，白马山为门屏，乌江岸边边滩、五里滩、关滩，每一个滩都是凶险无比的鬼门关；峡门口、盐井峡、白马峡，每一道峡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白马山上，朝天望、风吹岭、大陆垭，每一座山峰都如一座暗堡；蓑衣崖、道师崖、豹岩，每一道崖壁都是阎王骈。我大公董伯康参加过这次战役，闯滩过峡冲高岭，一条乌江水道，一条319国道，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打开了这道解放重庆挺进大西南的大门。一条江的山隔水阻，两座山的山高水险，书写着苦难的记忆，留下了几多沧桑。

　　巍巍武陵，茫茫大娄，伯父说起319国道，说起解放前的修路经历，仍忍不住感喟。他们栉风沐雨，把绳拴在腰间，把身体吊在绝壁上，在那里一钎一捶打。饿了吃红薯洋芋，累了朝山坡打鬼牙诳。光阴荏苒，改革开放时修沿江路，大堂哥参加了修路，住在岩畔窝棚里，披星戴月，累了朝着山坨坨喊妹儿，妹儿们背着煮好的饭，提着熬好的茶，把吃的喝的送到工地上来，情感和乌江一起山弯水绕。顺着省道路，连通镇道路，我们那儿八十年代才修乡道路。父亲说，在修山虎关水库前，山里不通路，抬一个肥猪请四人，抬四个小时到接龙关，去来大半天，磨得肩膀出血，累得脚打闪闪。我们堡上修路是1987年，乡道路11公里，每个农业社分一段，我家按人口分12米，全家人上阵修了半个多月。修路炸药由乡上提供，由社长统计领取，全线分段放炮，整条线路炮火连天。我的表叔为修路炸掉了半条手臂，成了残疾，自称名符其实的“一把手”。有些“天棒锤”筑莽子炮，生怕阵仗小，一炮崩过河，惊天动地，石头泥巴冲上天，砸烂人家房顶，引起一阵“鬼哭狼嚎”，免不了骂人打架闹纠纷。在全线通车那天，几个村的人排在道路两边。人们看十来辆货车蹦蹦磕磕浩浩荡荡开来，哭的笑的骂的闹的恰似一锅粥。曾老汉夫妇没看到过汽车，看这家伙轰鸣着碾压而来，吓得跳下干河沟崴了脚。汪奶奶当时闹了个笑话，问村支书这家伙有眼有脸有鼻子，跑得那么快，不晓得吃的些啥子！

　　一晃十多年过去，我在外工作，骑摩托常常走出乌江翻到山坳，把车放在老松树下步行回家。2000年后，老同学开来挖掘机，说要给我们社里修路，在路挖通那天，幺舅专门放了几挂鞭炮庆祝。为了保持路的畅通，二哥专门成立了一个自愿服务队，我在星期天也回去参加义务劳动。又过几年，村道路硬化了，山上终于和山下一样，有了硬实的路面，我也买了小车。时光匆匆，新世纪后，乌江画廊成了渝湘高速大通道，渝怀铁路主干道。我侄儿在铁路、高速路工程部，那时洞里封闭施工，工程队闲时出来逛山水，向大叔大娘购些腊肉土鸡，内心跟乌江一样山青水秀。

　　70年，乌江画廊从翻山路到沿江路，从铁路到高速，从高铁到空客，这要发挥多大的想象才想得到。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呈现，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变迁，一段话语一段话语的赞叹，如花一般开在脸上，如爱一般生在心头。多条路的齐头并进，把乌江画廊推入了历史快车道，把武隆带入了一个发展的新时代。回望过去，山路的苦，除了拄路的拐杖知道，他们的肩膀也知道；山路的难，除了他们拴过的脚溜知道，他们的手足也知道。围绕着乌江水道，过去的驿道老了废了，大塘路的九铺一楼，已在白云外成了故事；过去的兵道锈了荒了，云山路的山关险隘，已在鸡鸣中散成炊烟。新时代的宏大叙事，围绕着路的变化而展开。人间正道是沧桑，画廊蝶变，当山高水长与大道通衢和谐共生，铸造了乌江的传奇和两岸的神话。

　　从苦难里摸爬过来的乌江人，知道甘难可惜，知道来之不易，知道路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共享盛世。路是丈量人生和命运的，路的历程，在每一个乌江人心中，都是一部爱的编年史，他让人们摆脱苦难，奋勇前行，走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