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萧红”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19-09-04   阅读量:

  ◇钱晓容

  那位才华“力透纸背”的传奇女子,叫萧红。一生颠沛流离,一生漂泊,从异乡到异乡。然而,天妒英才,刹那芳华,刹那“萧红”。

  初识萧红源于影视作品《萧红》和《黄金时代》。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的中国,那是一个民气十足、海阔天空的时代,一群年轻人经历了一段放任自流的时光,自由地追求梦想与爱情,有人在流离中刻骨求爱,有人在抗争中企盼家国未来。萧红,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一路流亡,从北方到南方,从哈尔滨到香港,一边躲避战乱,一边经历着令人唏嘘又痛彻心扉的爱情与人生。对生的坚强对死的挣扎在她笔下穿透纸背,她的人生亦是如此。反复看了数次,让我悲痛也不是,让我愤怒也不是,惋惜也不是,复杂的心绪沉甸甸的压在心上,最无法忍受的是她太早的死和寂寞的死去。

  鲁迅说,萧红是一名天才作家。她把自身的痛苦和社会的悲哀以女性的敏感和细腻用一支生花的笔镌写着,刻下那个时代的爱和恨,情和怨。

  只要走近她的男人——萧军、端木洪良、骆宾基都先后义无反顾的爱上她,哪怕贫病交加,身怀六甲,生命垂危。她是一个一个强大的真实,她裸露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她用她的全力去爱,尽管她在爱情中受到了欺骗与背叛,但她爱得炽热,轰轰烈烈,像烟花一样灿烂地绽放着自己的热情。她身怀六甲与萧军在遭遇洪水中相互拥抱;在萧军找到工作后,两人打鼓弹琴,在无人的街道上欢欣雀跃。可惜烟花易冷,她让她爱的男人变得强大起来,骄傲起来,随心所欲起来,然后她被他们伤害,然后又被伤得体无完肤。有人说她放浪形骸,而终究她是那么单纯,我们看到爬满饥饿的她,依然像没有受过伤害一样相信爱情。伤痛和激情让她不停的写作,在寂寞和写作中找慰籍,她在写作中找她的故乡和亲人,所以有了《马伯乐》《呼兰河传》《生死场》等。

  在时间的罅隙里品读了《呼兰河传》。这是一部充满童心、诗趣和灵感的“回忆式”长篇小说。萧红逝世的前一年——一九四○年十二月,那是她健康还不成问题的时候,写成了她最后的著作。

  《呼兰河传》通篇基调除了寂寞心境,没有别的。

  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以一位解事颇早小女孩的视角,云淡风轻的记叙着呼兰河城内周而复始荒凉、枯燥的生活!年年种着小黄瓜,大倭瓜,年年春秋佳日有蝴蝶、蚂蚱,蜻蜓的后花园;慈祥犹有童心的老祖父是她唯一的玩伴,还有周遭的野草丛、老黄狗等等;清晨在床上学舌似地念着老祖父口授地唐诗,白天缠着老祖父讲那些已经听厌了的故事,或者看看左邻右舍的千年一日的刻板生活。

  呼兰河小城的生活也是刻板单调的。一年之中,他们很有规律的生活着;西街的猪掉进了坑,没有人想着填坑,而是一群底层人帮忙着救猪、逛庙会、跳大神、放河灯、野台子戏……周而复始。

  呼兰河小城的生活是寂寞的。无意识违背了“几千年传下来习惯而思索的生活”的老胡家的小团圆媳妇终于被活活折磨至精神癫疯,最终成为时代的祭奠品而死了。有意识反抗着“几千年传下来的习惯而思索的生活”的萧红则含泪微笑,怀着寂寞的心情回忆这座寂寞的小城。一如既往的死寂,没有生气,没有破除藩篱的意识。

  有人说《呼兰河传》不像一部小说,没有贯穿全书的线索,故事零零碎碎,都是片段,不是一个整体;有人说它像一部自传,又不完全像一部自传。而茅盾在为萧红写代序中这样给予了评价:它是一部叙事诗,一副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小说里多用小说散文化的写作手法,寂寞清甜,只要人和天地在一起,什么都是活的。比如,那段“火烧云”的描写:“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凄凉”的慨叹;尤其值得反复咀嚼的是“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样,就怎样。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都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上天上去,也没有人管他”。如此朴素而又诗意的语言,天马星空的想象,将童心和诗趣体现得淋漓尽致。

  全篇似乎也能找到鲁迅先生写作风格的影子,有讽刺,有幽默。开始读时有轻松之感,而愈读下去心头就会一点点沉重起来,可是仍然有美,即使有点病态。愚蠢而又顽固的老胡家婆婆妈将14岁小团圆媳妇活活折磨死,却又自怨自艾。左邻右舍周家奶奶王家大妈等人的假慈悲。这一部分的戏剧性冲突达到了高潮,一群甘愿做传统思想的奴隶而又自怨自艾的可怜虫。作者无情的鞭笞他们,却也同情。故事里的其他人物:有二伯、老厨子、漏粉的一家磨倌冯歪嘴子,他们像最低级的植物,却也极容易满足,只要一点水分阳光土壤,都能随处可栖。

  萧红写《呼兰河传》的时候,咀嚼着幼年的寂寞,读一读这部小说“寥寥数语”说的尾声便可体味:

  呼兰河小城这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而去

  那园里的蝴蝶、蚱蜢、蜻蜓,也许还是念念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

  ……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此去经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轻描淡写的结束,凄婉的文字,凄婉的诗篇。一个敏锐而活泼的女子,活在麻木的人世中,就像一朵红花开在墙头,越鲜明就越觉得荒凉。

  刹那萧红,永在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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