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路上走“官桥”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19-07-05   阅读量:

  ◆杨武均

  关桥村,曾名“官桥村”,坐落在武隆火炉镇的老盘沟里,是从城区前往桐梓、后坪等乡镇的必经之地。

  老盘河上,如今被岁月掩映了光彩的官桥,在几百年间的时空隧道里,却可谓是大塘路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悠悠大塘路

  说到关桥村,就不得不提大塘路。何为大塘路?曾经的我经多次向老者打听及反复查阅史料方知,大塘路是古时经过关桥村的一条西南驿路。

  春秋时传递文书和紧急军情用车叫传,用马叫驿,步行叫邮,“传车”“驿马”统称为“驿”。后来把这些“驿”所经过的道路叫做驿路。柳宗元的《馆驿使壁记》中记载,唐时以首都长安为中心,设置七条重要的放射状驿路,通往全国各地。其中第七条从长安至云贵川湘地区的驿路,途经离火炉镇刘家铺较近的涪州(涪陵)、黔州(彭水)之间,由于山路崎岖沟壑深邃,沿途便有了著名的“一楼九铺”。一楼,即指现彭水县的保家楼;九铺,即涪陵境内的凉水铺,武隆境内的木根铺、钻天铺、白果铺、刘家铺、火炉铺、沙台铺,彭水的牛牵铺、羊坨铺。

  官桥像一颗耀眼的明珠龕刻在这条驿路之中,于是就有了“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的昔日风采。据考证,这条驿路沿途三十里一铺,十里一小关卡,这些小关卡一个就叫一塘,故明清时期送往湘黔滇的紧急情报、邸报、通报统称为“塘报”。由此,这条驿路史曰“大塘路”。

  “大塘路”不但是官府发布文书命令、送信通报军情的重要官道,更成了大山里百姓运进食盐、大米、陶器和输出桐油、棬油、生漆、药材等货物的繁华商道。

  随着历代驿站的演变,到了清朝,全国驿站之众多,规模之庞大,驿递速度之快,到康熙、雍正、乾隆时期达到了高峰。直到晚清咸丰年间的思想家、散文家冯桂芬建议效仿西方,设立邮政局。1913年,北洋政府宣布,全国撤销驿站,驿站便在历史长河里寿终正寝。

  行走大塘路,仿若在重温历史。刘家铺的往事,刘焕彰的善行,老盘河的涛声,胜利口的悲怆,九里十三弯的艰辛,黑沟子的胆寒……把我带回历史的波峰和久远的浪谷。遥望前方,回眸身后,延伸着的塘路,京城出发驿路上的快马扬鞭,塞外沙场战事连绵的金戈铁马,峡谷险峻水流湍急的乌江水面上的号子人生,江南水乡碧翠飞花的山影波光,云贵高原起伏不断的山地丘陵和恩怨情仇的木府风云,川藏线上韵味十足陡峭险绝的茶马古道和藏民对佛的虔诚与雪原的圣洁……似气势磅礴的颂诗,如厚实耐读的史书,像雄浑妙笔的画卷,在塘路上熠熠生辉,与关桥的老盘沟遥相呼应。

  静默古官桥

  关桥村原名“老盘沟”,因老盘河而得名。河上有着历经风雨依然稳如磐石的两座叠梁式的木质人字房顶瓦盖的风雨廊桥——官桥(今为关桥)。

  我行走在廊桥上,脚踏岁月粗糙的桥板,记忆的阀门掀开了历史的尘封。有幸翻开退休的倪老师的手记,记述了这座关桥鲜为人知的故事。

  老盘沟地处三百里涪黔两州古官道上,在没有关桥以前,人们过老盘河靠的是竖立在河中间的一排石墩,因此,该河段又叫跳墩河。每遇雨季,老盘河和一侧的小河洪水爆发,跳墩被淹,两岸行人无法通行,官府驿路上的人马也望而却步。乡民们都渴盼有两座过河的桥,刘家铺老板刘焕彰和乡绅肖永年、陈玉章等人发动白果、核桃、火炉一带的热心民众,捐资投劳,经过一年的筹集,1731年9月破土动工修建老盘河和小河上的桥。老盘河两岸的56户百姓看到他们的义举,自觉把自家上乘的木板捐到现场。主事者刘焕章等人为了感谢和纪念大家的善举,特意请修桥的掌墨师设计了桥板56块,让过桥的人不忘56家捐赠户的善行。

  条石磊砌的桥墩上用巨木搭建着桥梁。在56户乡民捐来的木板中各挑选了一块铺设了桥面。1733年2月,两座桥全面贯通。桥落成时,修桥者为桥名争论不休,难下决断。因为当地习俗和安全因素,待桥名诞生和乡民“踩桥”(聚集众人在桥上,检验桥的承重能力)后方开放行人过马。没过多久,一个夏雨暴涨过后的午日,一官轿来到桥边,轿中一举止雅致的长者见此荒野之地竟有座精美之桥,赞不绝口。但不能用桥,为了赶路,遂差人前去刘家铺求情准允过桥,当主人得知是一位新官从涪州赶往黔州赴任,便组织人力搬开路障,准予过桥。沟河两岸的人们都赶来桥边一睹热闹,待一行人过河走远,人群中有人自言自语,过桥的第一次就是官府的官人,何不叫“官桥”?在场人一起拍手称好。官桥,就此叫开了。1733年,老盘河上的木桥叫上官桥,小河上的木桥叫下官桥。老盘沟随之叫官桥村。

  官桥建成,两岸再无洪水阻隔,官桥给两岸人民带来了财气。解放后,六十年代中期,官桥村人自觉官桥一名有旧社会崇敬官老爷的封建思想,便改官桥为关桥。如今凭栏远眺,花岗岩条石的桥基纹丝不动,耐腐原木的桥身桥面稳如泰山,榫头卯眼密缝贯穿,不见一根铁钉卯爪,迎客松、阴阳鱼等木刻仍在梁柱栩栩如生。

  关桥人十分珍视这两座木桥,桥房盖不知换了多少次的泥瓦,河上修了公路水泥桥也没舍得撤掉紧挨一旁的两座老旧的木桥,关桥依燃是关桥人感怀的去处,依旧是关桥村独有的风景。溪边一架不会转动的老水车默默地述说着关桥的前世,见证着今生。正如郑立先生的:“关桥之桥,人心之桥,善行之桥。”

  在关桥,我走在56块善行之上。

  捡拾旧作坊

  旧时的关桥村地处老盘河谷,山高林密,路途遥远,来往艰辛,信息闭塞。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山村,却有着辉煌的过去和难以抹去的记忆。

  老油坊作证。小小的老盘沟有蒋家、马家、郑家等几家大榨油坊,不仅能满足当地居民的日常所需,更能制作外贸俏货——桐油。老盘沟的山坡河谷全是密密匝匝的桐梓树,秋风熟透了的桐梓果粒,就是榨桐油的好原料。这时,村里的榨油坊就忙开了。榨油机槽子里被挤压的油饼不停地牵着线向下流淌着油脂,就像关桥人的幸福源源不断地涌动。

  古老的造纸术在老盘沟更是家喻户晓。农闲时节,大家砍来山坡的糍竹、水竹、岩竹碾破,一层竹一层生石灰地沉入水塘里浸泡着,待竹烂再碾压成沫兑成纸浆,加入野生植物研制而成的粘合剂,用竹帘荡料,取出竹料薄层依附的帘子,将帘翻转过去,使其密实的依附物落于板上,即成纸张。如此重复荡料与覆帘,使一张张的湿纸叠积成山,然后加木板重压挤去水分,再单张晾晒,即成我们所需的草纸,造纸的工艺流程至今在老盘河保存着。

  要说老盘河的老作坊,打牌岭的江氏陶艺制作不可不提。关桥村远近闻名的碗厂就是古老的陶坊。据说,沙坪坝磁器口青草坡的江德山,因家世变故,用萝篼挑着一对儿子江相铺、江寒兵举家逃至荒野的老盘河避难求生,也带来了其传家陶艺,建起了陶厂,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陶艺人。江家碗厂、陈家碗厂、郑家碗厂应运而生,由家庭小作坊慢慢发展,1957年合并成为武隆二轻局所辖的集体合作社——关桥碗厂,于是人们亦称官窑。陶厂不断革新技术,从无釉陶瓷向有釉陶瓷发展,粗糙釉面向精致细腻釉面改革,单色釉面向彩色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革新。彼时,地处偏僻山沟的关桥村陶器仅靠人力背运,产品远销四川、贵州等地。来自周边县市和湘黔一带的商人更是步行前来窑厂排队等候取货,遇到刚出窑的陶罐陶碗,哪怕还滚烫也要背着赶路。

  苍老无言的水车,静默在原地讲述着碓房沟的故事。旧时的关桥人没有机器加工大米,原始的人工碓窝就是碾米的工具。老盘沟上的水车就成了替代人们体力劳动舂米的现代化设备。如今却成了一道抹不去忘不了的记忆风景。

  淳朴老百姓

  关桥老盘沟一带的民众淳朴厚道,礼尚往来、邻里互助、勤奋进取成为乡风民俗,作恶不善之举必将受惩罚。

  讲到良好乡风就不得不提“打牌岭”。打牌岭是个地名,它的诞生也流传着一段寓教于人的故事。相传,在陶厂上面有一无名山坳,是南来北往赶场下街的必经之道,也是走累了的人们落脚歇息的垭口。好赌的乡民经常聚于此地赌博,有的赌得锅无碗米家破人亡。一天碗厂的老板发现劳工们放下手中活计,聚集垭口豪赌,搬出乡规民约和厂规家法,重惩赌博者。以后,纯了乡风,净了民风。后来人们就叫此山岭为打牌岭,并叫传至今。

  大碑湾也是有故事的。大碑湾其实就是打牌岭下的一个山湾,倪氏先祖埋葬此地,后人为其立下一块偌大的碑刻,当地百姓从没看到过如此大的石碑,于是就叫大碑,久而久之,这个山湾就叫成了大碑湾。每个氏族按照族规都有为后代取名的辈分,从头至尾链接起来就成了一个氏族的字排。两百多年前的倪氏从江西迁徙至酉阳,最后定居在关桥打牌岭的山湾里。倪氏祖传字排也很有意思:“国正天兴顺,官清民自安。”那时的倪氏小有勤俭正派的家风,大有忧国患民的胸襟,用字排浸润儿孙晚辈,教育有小家更有大家的风骨。

  在一个农家院闲聊时,年近九旬的田兴云老人依然眉飞色舞地谈起自己在陶厂制陶的情景,一双生满老茧的大手很难让人相信,这位制陶工人竟是60多年前抗美援朝前线的一员猛将。就是关桥一个小小的村庄,就有大石头的陈明忠,湾里的倪太明等三位一起奔赴鸭绿江的援朝战士。田老至今还不能忘记他和战友张兴佐在鸭绿江畔因急行军双脚被磨破无法继续前行,团长让出自己的马车装上他俩前行的故事。至今田老讲起,仍是一脸的幸福与感恩。

  关桥不仅民风正,家风淳,而且学风也浓。从关桥苦读寒窗依托知识走出大山的年轻人比比皆是,各大建设服务行业、各种研究施政机关,都不乏关桥人的踪影。

  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观桥人;这,就是不折不扣的老盘河打牌岭人。

  遥望新关桥

  如今,当你穿行在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亮眼洁净的楼舍,宽敞整洁的院坝,四通八达的公路,把老盘沟把打牌岭把大碑湾装点得如梦如幻。

  我邂逅关桥村民委员会,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进得大厅,齐刷刷的人头一片,长胡须、白头发、古铜面满屋座无虚席,几个稚嫩的脸庞点缀其间,活脱脱一幅完美的西洋油画。村主任陈学明正在讲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史斗争史,从南湖的红船讲到延安的宝塔山,从江西的瑞金讲到贵州的赤水河,从改革开放讲到社会主义新时代……铿锵的话语,感人的故事,娓娓地道来,八十多岁的老党员也如痴如醉。讲到激情处,高声唱起了《唱支山歌给党听》,全场响起的高亢豪迈而抒情的合唱旋律飞出窗外,飞越高耸的山巅。结束时,一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把活动推向高潮,满屋子的热血沸腾,满屋子的新老交融,仿佛看到关桥村美好的未来。这时我才知道,这就是村党支部召开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七十周年党员座谈会,支委委员、村主任刚才上的是一堂生动的农村基层党课。

  在党支书陈强的办公室,他摊开桌上关桥村整体布局和发展的规划蓝图,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村里的未来:入户公路的硬化,农民新居的扩建,老盘河的整治,旧作坊的复建,大塘路的重走,古驿站的再现,老水车的转动……推开玻窗,透过雨幕,一幢幢极具乡村风情的精致民居散落在绿荫苍翠流水潺潺的老盘河两岸。从书记自信的眉宇间,预示着一台乡村旅游的新戏即将在古老的关桥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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