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隆小记
您的位置:武隆网 > 文化 > 正文   |   2018-07-19   阅读量:

美丽的武隆山水

畅游仙女山镇

壮阔的天生三桥

青翠的高山草场

漂流青山绿水间

  ◆彭见明

  一

  现在好看的东西很多,也很杂,一天到晚不上班不吃不喝浏览种种资讯,都会看不过来,叫做“信息爆炸”,爆炸的后果会产生一个问题:严重干扰记忆力。东西太多了,不知记什么好,往往是该记的没记住,不该记的又记住了,便污染了储存空间。

  我曾经从电视里看到四川地方的大山里,发现了一个硕大的“天坑”。有多大?就电视机屏幕那么大,也许是很大很大,但被镜头一拍,就只有屏幕那么大了。我当时也没被“大”所吸引,电视里的“大”是没有说服力的,说服力应该在现场的目测中。让我记住了这事的是“天坑”二字,一是这名字上口,好记。二是把坑之大形容成天,这个取名字的老兄口气也真够大。当时我想,日后是要去看看这个自称天大的坑的。一晃就过去了好多年,几乎就忘了这个好听的名字,这时武隆方面让我们去看看天坑以及周边的一些好地方。这时我才弄明白天坑是在重庆境内,由武隆区辖管。

  二

  从重庆上高速公路到武隆要走两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能叫做远,又是新修的路,更不能说是难走。这不算长的路上,要穿过好几个隧道,而且隧道大都有七八公里甚至更长。一条穿山而过长达七八公里的隧道,意味着车顶上的这座山有多大多高呢?城里人不知道,我们山里人知道,在这里说山有多高多大,是说不清的,还是说时间吧,如果不走隧道,开车翻过一架这样的山,至少要走五六个小时,这样算算,过去开车从重庆到武隆要走多久,就明白了。时光再往前推,先人骑马或走路出山,就要以花多少多少天来说事了。武隆地方,可谓是天远迢迢,万壑重重。但也有一个好,那深谷老林间,一定会深藏着奇珍异物与旷世神秘。凡世间的神话传说、历险壮举、寻宝探幽,几乎都发生或者取材于高山大川。正因武隆地处偏远闭塞之地,才有天坑、地缝等惊世奇观,才迟迟面世,才被得以完好保护。

  三

  现在媒体发达,关于武隆天坑,国人随便就可在手机上点出,卫星图片会精确地告诉我们每一个天坑的具体位置和深度广度。文章高手更是早就用穷了天下的赞美和形容之词,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震撼,眼见为实是一个好成语,你要相信一个东西,最好还是亲眼见见。我是恐高的,但我还是麻起胆子在一个叫做中石院天坑的上方,在竖直的天坑壁,找了块石头半闭着眼睛坐下,用手抓紧身边的树枝,我不敢站,断无站立的勇气,为了保卫一条汉子的尊严,趁着游人都走开了,我在此小坐了大约两分钟,而且我还大胆地用余光瞄了一眼深深的坑底。当我站起来时,我的双膝很不争气地软着。但我很享受这一份不争气,就此我算是感受到了天坑的所有。如此奇观,看来是有资格享用一个“天”字的,此坑之形体,除非是神话中孙悟空使用的金箍棒之类的巨大神器,才有可能杵出这么一尊四周整齐垂直、底部平坦的大坑,别无可能。只是如此大坑被叫作“中石院”感到显得斯文了些,但想想过去的苗人或土家人,是要借坑底的一脉平地,清清溪流来筑巢种地,生儿育女的,也就很平常了,他们才不会想这个坑有多么了不得,这样的坑,武隆山里到处有。那时候还没有“旅游”这个词,更不会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像我这样站在悬崖边腿脚发软的人。叫中石院也很温馨,如今那坑底就还保留着人类生活的温度,世间万物,就是给人享用的。

  四

  武隆天坑群,类似“金箍棒”杵出来的是一种,还有各不相同的种种。有一处叫“天生三桥”的则大不同,下面杵下去了,顶上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相连的石头,远看去像一座桥,桥洞子有几十层楼高。这个在几百米范围内一连出现三处天桥的地方,被旅游热爱者惊讶地发现前,当地人并不以为然,连个小地名都没有。眼看着这无名之地一步登天要出大名了,不知是谁匆匆忙忙给取了个名字叫“天生三桥。”如此壮观石桥,惟有上天可造,其实就不必明说是天生了,完全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点的大名。当然现在叫顺了口,又名利双收,也就不在乎叫什么了。各种桥大家都见得多,这么高大的桥洞子恐是无人见过,尤其是张艺谋拿“黄金甲”的电影故事在这桥洞子下面说,天下人若不来钻钻这桥洞子,恐是一生的遗憾。

  五

  湖南有个自治州,主要由苗族和土家族人组成,张家界的奇峰异景,古来就是苗人的栖息地。因为我是湖南人,这里的苗风苗俗就熟,圈内也有不少苗人朋友。我曾与圈内的苗人探讨过:你们祖上肯定是很诗性的,选择在那么诗意的地方过日子。武隆喀斯特奇幻地貌的核心地带,古来也聚居着苗人,一个叫犀牛寨的村庄,就在已发现的天坑和尚未开发的地下阴河中心。由此证实了我对古苗人不凡诗性的判断。湖湘苗人和武隆苗人天各一方,分别居住在遥远的深壑大川中,却不曾改变遗传中的共性。

  我欣喜地看到,犀牛寨能够完好地保留着苗人的屋宇构建格局;忠实地沿袭着种玉米的耕种传统,尽管玉米时下不值钱,但在这个收获季节,苗人还是像先人一样,在屋檐下的梁上,挂满了玉米,黑色屋顶下这一串串金色的收获,是诗和汗水的结晶,是最美的村寨画卷,是真正的“黄金甲”;远客来了,一定是要敲锣打鼓,让女孩子穿上民族盛装,结队出门迎候的,拦门酒是要喝的,糍粑已在准备中,歌舞于情难自禁中伴兴而起……这一切温暖,在我家乡的苗寨是这样,在千里之外的犀牛寨也是这样,多么珍贵的民俗文化遗存。

  犀牛寨有二十多户人家,走时尚的路子,学外面的样子,纷纷把多余的房子整理出来做民宿。人多了,就会有出售各色商品的小超市。你叫人家小店不行,必须尊称“超市”,老板才高兴。小超市开在寨子居中的屋子,店旁有宽宽的檐廊,廊子里可以坐几十号人,是村里老幼最爱来的地方。店里的商品都是从城里进来的。店外的廊子里的板凳上放着一盆野生猕猴桃,令我眼睛一亮,我问女老板:可以试一个吗?当然是喜笑颜开的肯定。这些其貌不扬的仅有红枣大小的野物熟透了,味道远胜被农业专家改变过身份的健硕的良种猕猴桃。我说好吃,要买一些。老板说不用买,山上摘的,又没花钱,你尽管吃。店里摆的是花钱进的货,店外是没花钱只出力摘来的野果子,所以不收钱,供过路人品尝。苗人认为花了钱的才值钱,气力不值钱。

  六

  张艺谋在桂林做了台叫《印象刘三姐》的室外情景剧后,各地的旅游景点便跟风纷纷效仿。艺术之所以能够尊称为艺术,最怕的就是效仿。好在尽管是效仿,也总是有好票房,于是赚钱就是硬道理。但有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是不屑去看效仿的东西的,但听说《武隆印象》在一个天坑里演,我们这些所谓的文人,就要去看看了,要看看天坑作舞台的戏怎么演。于是我们看了一场不失望的戏。一是通往那个舞台,为了不再翻山越岭,便挖了一个长长的隧道。普天下看戏必经大广场或是奢华的前厅,过隧道看戏的情形好像没有过,这个胃口吊得好。二是舞台就在一个天坑里,人坐在坑底看戏,舞台的背景幕帘,就是一脉数十丈高的垂直的绝壁,顶部还被天刀削得整齐。此乃天下第一屏幕,灯光扫去,草木丰茂,郁郁葱葱,就是戏不好,夜观绝壁,也就受用。三是戏也好,不再是讲一个所谓的爱情故事,不再是无端放大一个所谓民俗,不再是一个缥缈空洞的所谓神话传说。这个戏落地了,落在河谷纵横的武隆,讲的是一个远去了的纤夫的故事,而正是纤夫拉出来的坚韧苦涩的川江号子,唱成了千年武隆文明。很多年没有看过不做作不矫情的戏了。据说也是张氏团队做的,于是没有效仿自己。

  据说武隆埋在地下、藏在深山的好东西多的是,搬出来看的,还只是少数。如果都像做《武隆印象》这么去做旅游项目,苗人的武隆,就是诗性的“舞龙”了。

  彭见明:湖南省文联名誉主席、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著有长篇小说11部,小说散文集13部,书画作品集3部。长篇小说《玩古》获(1991——1995)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小说、电影《那山 那人 那狗》获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第7届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第1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加拿大、印度、日本等国际电影节奖。

  本文转自《重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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