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子

　　锅圈岩的村落

　　像悬在崖上的一口锅，一半耸入我的翘首

　　一半潜入我的鸟瞰

　　石壁与植被，云霞与峡江，抱住

　　一个魔幻的圆，犹如我震撼而惊奇的眼环

　　墨绿的魂已忘情写意，玄黄的底宣染透

　　我遥无边际的雄浑

　　险峰的血液在川流，洪荒的嘶吼在飙升

　　我如雄鹰一般俯仰

　　但哪种角度它都在奔腾野性与文明的浪涛

　　我在这血液里攀爬，我想借一朵乌江的

　　浪花，借一截岩石的锋芒、一棵崖松的

　　挺立，找到那锅圈上行走的炊烟

　　找到那驾驭崖壁的神话

　　我拨开飘渺的雾岚，仿佛看见前面的

　　锅圈人，总在生命的风光里

　　握着一把之字连成的岁月，从山脚到山顶

　　从山里到山外，赶着奔跑着的大山

　　与不朽的风月，拐向远方

　　寺院坪的梵音

　　覆盖了一座山，一座以弹子命名的山

　　像一顶熠熠生辉的神帽临空而降

　　我沐浴在千年朗照的佛光里

　　从一片竹海

　　滑向金璧辉煌的传说

　　我紧攥一叶苦舟的摇橹，仰望那虚极的

　　经堂。古寺的檐角还挂着静笃的烟月

　　那尊用虔诚的佛陀高高举起的

　　释迦牟尼，那顶

　　高贵的阿罗汉桂冠，还在默默恭候

　　风和雾过滤着我的尘埃、俗念，我的

　　一切。我飞越在

　　浩浩梵音的光焰里。我越过众生的

　　谈锋

　　越过稀奇古怪的礁石

　　那位慈祥的方丈、那位挑水的和尚

　　还有水井边的漂亮姑娘，尤其

　　那则关于何首乌的虚构，像一枝枝

　　千姿百态的柔竹，摇曳着

　　我对涅槃的无边向往与淼淼遐思

　　乌江崖上的鸡冠岭

　　这是好大的鸡，好高的头颅。像我

　　曾经直上云霄的鸿鹄之志

　　它只露了个头

　　整个身子驮着一座巍峨的大娄

　　它的肚腹里全是乌黑的金蛋

　　它守望着乌江陡峭的日子。亦如我

　　守望着自己那番千仞理想

　　摇动的头冠，警觉着山门每一次

　　历史的异动

　　哪怕一丁点“咯咯”的倾斜

　　那一年，它将半截鸡冠抛入江中

　　其实是有人在鸡腹下面打洞。那一天

　　乌江断了。一个人经历四十多天

　　才从岩缝里爬出来

　　那一刻，所有人把1994反复背诵

　　今天，我乘鹤而至，抚摸那已结痂的

　　鸡头，似扶摸我老家门楣上残缺的

　　门锤。它记录着我几次

　　海口的崩塌，我发现那些伤痕累累的

　　诺言下面也有不少的孔洞